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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與冷靜:對於香港知識分子民主精神的思考

香港中文大學當客座教授,深切感受到香港社會民主自由的氣氛,真切感覺到香港知識分子民主意識的激情,無論是反對「廿三條」的七一遊行,還是反對中環填海的公眾義憤;無論是對於董特首施政的不滿,還是對於特區政府普選的輿論,都體現出了香港市民的主人翁姿態,都展現出香港社會的民主化環境。其中,香港的知識分子成為香港社會民主運動的引導者和主力軍。作為大陸來的知識分子,雖然改革開放後大陸加快了民主化進程,但由於新中國成立後長年不斷思想改造運動中對於知識分子的壓制摧殘,來到香港以後的我,不免對於香港市民的關心香港前途的熱情,不免對於香港知識分子的民主精神,由衷贊佩肅然起敬。

  到香港時間稍長一些,對於香港民主運動的激情也就沒有初來時那樣衝動了,靜下心來也會常常往深處多考慮一些問題。我似乎覺得香港知識分子的民主精神中更多了一些激情,而少了一點冷靜,在這種激情中可以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焦慮。這種焦慮當然首先是源於對於香港的現狀與未來的關心與擔憂,對於香港知識分子生存處境與生活狀態的不滿與希冀。香港回歸以後,由於國際社會與香港政府等多種原因,尤其是東南亞金融風暴的影響,香港的經濟狀況有每況愈下的趨勢,房地產的直線下滑,旅遊業的不景氣,商業的疲軟。等等,與回歸前的狀況構成了鮮明的對比。香港政府努力開源節流中,又將節流放在重要的地位,在諸多方面減少開支時,減少公務員等人的工資對於香港知識分子構成了更為直接的經濟壓力和切身威脅,這就構成了香港知識分子對於香港現狀極為不滿的情緒和義憤,形成了香港知識分子民主精神激情表現下的焦慮。

  我認為以群眾的集會、遊行的方式,是表達意見宣泄激情的一種必要有效的方式,可以讓兩耳塞聰一葉障目的有關方面瞭解市民的見解、知曉社會的問題,以引起對於某些社會問題的重視與警覺,從而將被忽略或受輕視的問題提到議事日程上來,有助於改善或解決有關的問題。但是,我又想香港的知識分子是否多了些激情,而少了點冷靜,在激情的遊行後,是否有必要冷靜地研究一些問題。胡適當年提出「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大膽設想,小心求證」。香港知識分子的民主意識更多地表現出提出問題,而甚少關注什麼主義,這是一種務實精神的體現,不唱高調不空喊口號。但是在總體上又好像缺乏對於問題的研究,更缺乏對於問題的大膽設想、小心求證,孤陋寡聞的我很少讀到香港知識分子有關香港問題的深入研究小心求證的文章。

  具有民主精神的知識分子不光應有強烈的懷疑精神、批判意識,更需要有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和作為,而不能僅僅將民主精神局限於揮揮旗幟喊喊口號,在激情之後,應該是努力對於問題原由的冷靜分析與探究,應該是努力對於解決問題方法的理性思考與研究。提出問題常常憑依對社會現實的真切感受與觀照,分析問題應該立足對產生問題的背景、原因的深入探究,解決問題必須依靠對問題的現實狀況做整體的、系統的、具體的細緻研究。作為社會良知的知識分子,不應僅僅滿足於做當權者的監督者警醒者,更應該做現政府的議政者參政者,不僅僅喊出激情洋溢的口號,起到對於當權者振聾發聵的作用,更應該提出冷靜建設性的思考,使所提出的問題,在對於其分析研究過程中,及時得到重視及早得到解決。諸如對於董建華執政過程中的問題,應該有對於這些問題的表現、原因、解決的方法等方面分析的深入研究的文章;對於香港房地產不景氣的狀況,也應該有分析香港房地產現實及出路的研究;對於香港在東南亞金融風暴中所受影響的經驗和教訓,也應該有人做深入細緻的研究;對於香港「非典」的傳染與救治,也應該有人做具體切實的分析,起到前車之鑒的作用。包括對於填海工程的利弊,香港中小學教師下崗的問題,香港教育資金的壓縮問題。等等,都應該有冷靜細緻深入切實的分析與研究,甚至對某些重大的問題專門組織相關人士,集中力量進行攻關式的分析與探究,從而在冷靜的狀態中,對於一些問題作出切合實際的研究,對於香港的發展與騰飛起到重要的作用。

  我想,在充滿著民主精神的香港社會,不僅需要提出問題的民主運動的激情,也要有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民主精神的冷靜,既要有激情,也應有冷靜。或許,作為來香港訪學的大陸知識分子,由於對於香港社會的生疏和對於香港問題的隔膜,我所想的問題所說的話語可能是不著邊際隔靴搔癢的,但是我對於香港知識分子的崇敬是真誠的,期盼香港走出經濟困境、走向繁榮與輝煌的渴望是真心的。

(第八四五期,二○○三年十一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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