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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駁陳韋安在〈移居英國的潘霍華〉的兩個主要論點

本文欲回應陳韋安寫的〈移居英國的潘霍華〉(編按:另見本報「香港人的神學」專欄版本。有留意的人會知道,這篇文是承接他之前不點名地批評有人「只羨慕認信教會對抗強權的情懷,卻缺少認信教會繼續存在的勇氣」,並且那(些)人曾對他冷嘲熱諷。但陳在此文已經沒有再提那些個人恩怨,不再像是放負,倒是想來個比較具普遍性的評論。然而,本文要指出的是陳文中的兩個主要論點均出現概念問題。

一、「隔著一個海岸說甚麼也沒有意義」,真的嗎?

用潘霍華的故事來講今天香港信徒和牧師的去留,暗示承擔和身在何處關係甚大,是陳文的用意,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考慮。在昔日二戰時期,打個長途電話是難若登天的事,媒體消息也絕對不多,所以當一個人離開某地,就真的會斷絕了一切,彷如隔世,不知道還可以說甚麼。但是今時唔同往日!我們不難想像有很多肉身不在港的人仍然能與香港的人事保持很多聯繫。

以我的經驗為例(因為其他人的隱情我未必清楚,也有尊重別人私隱的考慮),九十年代時,人們開始有電郵,接著是互聯網流行,我在九一一那年去美國讀書,那時長途電話仍然很貴,但香港人早就習慣了打長途電話。不久,收費愈來愈平,後來人們用WhatsApp之類的程式來進行免費的視像聯絡。這些,大家不是忘記了吧?六、七年前,曾有牧師閱讀我的文字後,覺得我好像一個活在香港教會裡的人。我也和親朋多次說過,現在的「見面」比起昔日大家住在香港時彷彿更多。在教會圈內的一些人也見證著我有十幾年可以緊貼香港教會的事,就如二〇一一年撰文反對影音使團的方舟事工籌款,又例如我曾為了二〇一九年善樂堂的事花上數小時,打十個八個電話跟人談,並嘗試安排某兩方人士出來見面。當然,總有不少事是我現在已經不能掌握的,我絕無意思扯到那麼遠(畢竟人貴自知),但重點是,這例子說明了「身不在就甚麼也做不來」的講法是過份粗淺的。神學界、教牧界的人喜歡在咀邊掛著大神學家和他們的理論,但巴特這樣教訓潘霍華,對當下處境其實沒有甚麼精闢啟發,甚至可以說,這會是很傻和很失敗的以古鑑今。

請留意,這裡沒暗示肉身的物理存在毫不重要,有些事的確是無法取代的,這點太多人講過,不用我在此重複。我只是要指出,那個重要性也不宜誇大。否則各位現在上網來幹甚麼?如果肉身相近是那麼重要的,您現在與網上信徒朋友的交往和彼此支持,豈不是自欺欺人?又為甚麼要老遠跑來聽聽神學教授分享,卻不重視自己每週在教會內相見的弟兄姊妹?另外,花幾年跑去外國讀神學或退修,又是否等同放棄香港教會呢?早在二〇一一年反對影音使團的方舟事工籌款時,我們已經搞過全球華人教會聯署,那時誰會說居住在香港以外地區、移民多年的人毫無承擔、不懂香港事、「隔著一個海岸說甚麼也沒有意義」之類的話?在上句裡我用「我們」,是標示著一種跨地域的基督身體,為甚麼在消息那麼流通和通訊那麼發達的今天,這倒變得難以理解?

撇去華麗學術用語後,我們要看出,更真實和切實的,是尋常的各人的個別處境,和日後的互聯網有多流通之類的現實限制。如果你身在海外,卻有很多空餘時間和金錢;而你過去二、三十年都在香港居住,且十分活躍地與不同人交往、參與教會、建立了很多人脈,那麼,只要互聯網沒有被封鎖,你在未來十數年要繼續關心香港的事,並不困難。你要安慰或關心一位有困難的朋友,可隨手拿起電話來通電及「見面」。然而,假如你在異地還要拚命為口奔波;有些在港人士已經不肯再跟你聯繫;有些人即使你在香港時已沒有接觸,那麼,就算你的電話擁有所有通訊程式,五、六年後你還是會脫節。

二、「離開,是基於召命,不是基於對前景的恐懼」,對的嗎?

陳文另一概念問題是錯誤地認為「離開,是基於召命,不是基於對前景的恐懼」。道理很簡單:假如大部份傳道牧者所獲得的召命並沒有這些具體細節,要求他們按召命來決定去留,就是無意義的空話。

敢問有哪一位傳道牧者在多年前蒙召時,曾經鉅細無遺地獲悉上帝呼召他將來做甚麼事的呢?在那時,有誰想過香港的巨變?又有誰想過,上帝的呼召是否代表必然要終生留守香港?老實說,就連神學院畢業後會去哪一間堂會事奉,抑或無法找到堂會工作而去了其他崗位,很多蒙召的人都根本不知道,他們只是順著那幾年的人生路向和教會需要,找一些相信可與自己召命兼容的路而已。這未必是當事人不夠認真地尋求,可能是上帝無意透露那麼多,就如亞伯拉罕離開吾珥時也不知道他將來要做甚麼事。

那麼,不管是認真尋求的抑或不認真尋求的,很多傳道牧者所領受的召命並不會仔細到包括在這局勢下可否轉去另一個地方。同理,很多肉身仍然在港的傳道牧者所獲得的召命,其實絕大部份也不會仔細到包括「我呼召你在後國安時期仍要留守香港的崗位」的內容。

另外,請思想以下這個常見處境:傳道人甲在神學院畢業後去某堂會事奉,他後來覺得與執事會夾不來,做下去很困難,甚至聽到某位高權重的長老說想找藉口炒掉他,碰巧同時有人跟他提到另一堂會有需要,他了解後覺得十分合適,於是及早辭去原有工作,去了另一間堂會。他離開的考慮正正包括了恐懼!我們可以批評他違反了「離開,是基於召命,不是基於對留下來的事奉前景的恐懼」這個神學教訓嗎?不會,很多信徒(包括神學院老師)倒會說,只要那是清楚考慮過的,不妨換個角度想,也許上帝帶領你去一個更適合的崗位。假如這樣部份地出於恐懼地轉換事奉崗位沒有錯,為甚麼當那個新崗位是在香港以外的,就一定有錯?

當然,這不是替一些自詡必定會死守但卻早就拔足逃跑的人說項,而是指出陳所宣稱的神學理由雖然好聽,卻是空話,無法實踐。應用在他與某幾個人的爭執上或許是有效的(我說「或許」,是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爭執的細節),但應用在香港信徒和教牧大量地流散世界各地的普遍現象上,卻是沒有用的,甚至是不公允的。到最後,還是要返回老土的那一句:由於我們對其他人的人生處境認識太少,即使真的有人心底裡為了恐懼而逃避上帝清楚的呼召,我們還是難以下判斷,只能鼓勵大家向上帝負責。需要重申,我的意思是,要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並不困難,困難在於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有多少,因此無法作出公開的指摘。

結語

雖然這次陳文已經把焦點轉移到比較重要的題目,沒有把幾個人之間的意氣和嘲諷放大到公眾關注的鎂光燈下,但是,作為一個普遍的香港信徒社群現象來探討的話,就要談得全面、持平和具體,不宜讓亮麗的神學詞藻掩蓋當下處境的具體情況,造成空話和誤判。之前我在沒有公開的臉書狀態裡寫過,這事引來那麼多人關注,恐怕只是因為在這樣的政局下大家有太多情緒,而不是因為大家都清楚那幾個沒被點名的人是否真的太過份。現在還要加上,引起關注也不是因為大家已經對去留的考慮和理由想得很通透。無疑,留下的人容易會有一肚氣的感受,部份離去的人也說話輕率,但撇除這些意氣和情緒後,我們還是要冷靜地面對一些道理上的反思和整理。

至於日後怎樣談下去,愚見認為,不妨切實和具有建設性地討論以下的題目:如何建立有效的溝通和支援渠道;如何善用各地的優點互相補足;如何避免財務不透明地濫開Patreon;如何建立和造就網上信徒群體,免得流於「爛仔式叫罵」、「狗仔隊式起底」和「花生友式冷漠」;如何關心在困苦裡的人(包括身在香港的和已經離港的信徒)等等。假如上帝眼中這個流散的現象還會長遠地持續下去,在歷史洪流裡的小人物固然改變不了甚麼,但卻不妨礙我們積極地面對和珍惜現有的機會。

後記:本人數十年來行文習慣冷靜分析,對事不對人,但也明白到這些風格對今天很多人來說已經十分陌生。現在網絡上太多人拼命猜度負面動機,又或想借勢抺黑,任何言論都可以被抽水和扭曲,難以避免。那麼唯有在此加一註腳,當作一併處理掉。

(轉載自信仰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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