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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次线上投票再思流离信徒现象

到底移民潮对香港基督教的影响有多大?这问题似乎问得太早。不过,信徒离开堂会的迹象早于社运与疫情之前就出现了。上月初(九月二日),适逢开学时份,笔者在自己经营的社交媒体专页上进行了一次网络公投。投票毫不正式,也无公信力,但笔者从中得到一些启发,盼与各位同道分享,或许能作几许参照。

是次网络投票以笔者的Instagram基督教专页为平台,在廿四小时后消失的「限时动态」中进行,所选用的功能是「票选活动」(Poll)。其预设答案仅为「是」与「否」,但可变更答案内容(上限为八个全形字);受功能所限,投票选项只能设为二选一。按照本专页的基本数据显示,粉丝╱关注人数(Followers,下文简称「受众」)的年龄以25-34岁的人数最多(48%),18-24岁的人数为第二(28.1%)。换言之,专页的受众有逾四份三为18至34岁的年轻人──尽管无法检验当中有没有虚假资料,且容我假设这个比例大体上是成立的。

票选活动旨在引发受众对信仰群体的想像与关注。投票问题一共三条。每条题目都是二选一,选项却不一定是对立的。第一条问题为「你认为呢个时代需要边类型信仰群体?」,共931人回答;756人选了「简约风」(81.2%),175人选了「高规格」(18.8%)。第二条问题为「你倾向参与边种信仰群体?」,共1004人回答;902人选了「富想像力」(89.8%),102人选了「坚守传统」(10.2%)。第三条问题是「关于教会嘅存在,你认为边样较为优先?」,共1047人回答;833人选了「牧养门徒」(79.6%),214人选了「宣教使命」(20.4%)。笔者没有在票选活动中进一步解释问题与选项的意思,故此存在被误解的可能,但相信无碍整体的结果。综观以上,大部份投票者认为应对时代需要「简约风」,倾向参与「富想像力」的信仰群体,并且视教会的意义在于「牧养门徒」。

然而,这种结论并没有太大意义。诚如上述所指,两个选项并不一定对立。简约即是不复杂,却不等同失却细节与精准;富想像力也不等如放弃传统,反而在某些情况下,坚守传统更能激发新想像;没有宣教的牧养欠缺使命感,没有牧养的宣教则疏于经营关系。这样的话,投票结果又有何意思呢?笔者认为意义有二。

第一、票选结果反映投票者对现实处境的不满。回看第一、二条问题的高票选项,分别为「简约风」及「富想像力」,两者均是比较概念化的字眼(abstract words),也没有任何具体例子加以补充。相反,两条题目剩下的选项分别为「高规格」及「坚守传统」,则可从受众╱投票者的生活经验去理解。因此,投票结果所反映的,可能并非投票者对高票选项的憧憬,反而是他们对低票选项的不满。类似的情况亦见于《2019香港教会普查》。调查显示,堂会认为青少年流失的主因为「青少年的学业压力」1,但经过分析,研究主任认为这里或者出现误判,并在爬梳一系列的相关项目之后,最终将核心问题归纳为「青少年对教会的不满与融合困难」,且有两层因素与之互动,却被堂会所忽略。2回顾笔者专页的投票结果,要是认定投票者一心渴想信仰群体进化成崭新的型态,那很有可能是另一种误判。3更值得关注的,也许是接近生活现实的「高规格」及「坚守传统」这两大香港教会的普遍现象。笔者相信,问题断不是教会的规格(norm)与传统(tradition);而是将人规格化(normalization)与依从传统主义(traditionalism)。前者容易将生命简化为数字,以诸般标准去衡量个体;后者则促使体制僵化,导致群体排他性增强,思想变得愈来愈封闭。

第二、票选活动成为了投票者表达意见的平台。投票期间,由于专页收到不少「私讯」(direct message),笔者遂在当晚再以「问题功能」(question)发出一个「限时动态」,尝试以开放式问题与受众╱投票者互动,好奇他们在选项以外有何话讲。一条直接的问题:「你觉得香港教会最需要改变嘅系⋯?」引来67个回覆。在简单归纳之后,当中比较显着的关注是「制度」,另一个则是「教会与社会的关系」。比较柏祺城市转化中心在2019年初发表〈留堂会、离堂会〉研究报告,148名「离堂会」(de-church)的受访者表示不再参与教会聚会的首要原因为「教会一些做法叫我失望╱我不喜欢教会的文化」(51%),次要原因为「我不喜欢教会制度╱教会与我的生活脱节」(45%)。这就似乎验证了上述笔者的观察,亦即受众或者渴望堂会改变,或者自己离开堂会,皆源于对教会现况的种种不满与失望。

透过基督徒的社交媒体,这些人未必获得疗愈,但至少能参与林林总总的网络互动,在笔者专页的动态里占一席位。这算不上重掌话语权,但在虚拟且流动的社群里,他们也是分享了自己真实的心声。事实上,由线上投票到后续的开放式问题,参与度、回馈比率已经反映出投票者╱回答者在牧养上的需要。当中或有为数不少的「离堂者」,但相信大部份本身都有参与堂会。他们在牧养上的需要──牧养的情感面向──或许更值得肩担牧养角色的领袖去探讨,在回应之前也不妨先多加聆听。

一次非正式的线上投票,就可以捕捉「离堂」现象的整个面貌吗?当然不能。以上种种分析,又是否香港教会流失青少年的真正关键所在?笔者亦未敢断言。但至少笔者发现「离堂者」中,有些穿梭于不同的堂会,有些则流散在网络之上。是次票选活动,虽然并不是一个正式的问卷调查,但却带来了关系的延续性。不少受众在活动后继续「私讯」笔者,说起五味杂陈的教会生活。这类对话是偶发性的,并不存在任何议程(agenda);没有权利去要求对方、没有诱因去讨好对方、没有目的要对方达成。不过,也许正因如此,彼此聆听、相互交流来得更真挚更纯粹。牧养,岂不该是这样吗?

(标题为编者所拟)


1. 堂会认为青少年流失的首三个原因分别是青少年的学业压力(59.8%)、堂会牧养支援不足(57.2%),以及堂会未能回应青少年需要(49.4%)。另参〈图35:堂会认为青少年流失的原因,2019〉。胡志伟、刘梓濠:《2019香港教会普查研究组》(香港:教会更新运动有限公司,2020),页42-43。
2. 第一层因素包括堂会缺乏社会关怀、堂会缺乏讨论政治课题的空间、「堂会过度保护及具排斥性)以及「青少年在堂会内曾受伤害。而在这背后,还有第二层因素包括「堂会对理性怀疑这不有线」、「堂会对同性恋过度论断」以及「青少年受神学思潮冲击」。另参〈图7:青少年从对教会不满至流失〉。刘梓濠:〈堂会对青少年流失的误判?〉,载梁国全、刘梓濠编:《应对时代.教会更新──香港教会研究2019》(香港:教会更新运动有限公司,2021),页78-80。
3. 至于笔者为何以「简约风」与「富想像力」分别为两条问题的选项,主要是因为社运、疫情加上移民潮的现实所引发的思考。篇幅所限,在此不赘。
4. 福音派教会倾向以理性为主导,牧者大都以讲道、主日学、查经等知性範畴为牧养基础,以团组周会为经营关系的预设模式。牧者会处理教会纪律与道德教训,却什少关注信徒乃至群体的情感向度。另一种情况则是受资本主义影响而异化的牧养,详参思路.丰:〈【青年思路系列】情感牧养:重新发掘牧养的情感面向〉,《时代论坛》,第1757期(2021年5月2日),下载自https://www.christiantimes.org.hk/Common/Reader/News/ShowNews.jsp?Nid=165413&Pid=2&Version=1757&Cid=1145&Charset=big5_hkscs(2021年9月25日下载)。

作者为网络专页「流散者们Galut」创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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